本报记者联合报道
随着老铺黄金、泡泡玛特等个股赚钱效应的持续发酵，大批新消费、人工智能和生物医药等领域的内地企业纷纷谋求赴港IPO，并迅速催生了新一轮港股开户热潮。
值此风口，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发现，2022年就被证监会认定为非法经营证券业务的跨境互联网券商老虎证券（TIGR），目前依然在北京等地违规发展内地新客户、开立新账户，通过涉嫌伪造材料等手段，主动帮助不符合条件的内地客户成功开户，并通过技术手段为新增客户获取其App留“后门”。
记者进一步调查还发现，老虎证券目前还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杭州以及合肥等多地大量招聘工作人员，包括但不限于证券经纪业务、投资银行业务和资产管理业务等券商前台岗位，以及人力、财务、行政、技术、客服和运营等中后台岗位。
5月28日，记者就有关问题对老虎证券进行了书面采访，但截至发稿前尚未收到任何回应。
港股火爆催生跨境违规揽客生意
某80后炒股客告诉记者，经过朋友引荐，他通过微信与老虎证券的一位客户经理T（匿名处理）取得了联系。在没有任何监管政策告知和风险揭示的情况下，T直接发给他老虎证券证券开户链接（www.tigersecurities.com）及开户流程资料，并告知其“选择身份证开户”“银行卡输入中国大陆地区62开头的借记卡进行验证”等重要提示。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最为关键的一环，老虎证券要求内地投资者开户过程中需上传2023年5月19日之前其他境外券商开户成功的邮件截图或该时间节点之前的账单。
但上述炒股客称，由于没有港股或美股证券账户及境外股票交易记录，他在“其他境外券商账户”证明材料环节将A股证券账户的股票交割单进行提交并顺利完成了老虎证券的开户申请流程，最终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收到了老虎证券的开户受理通知邮件。
随后，他又接到一个北京区号、自称是老虎证券客服的电话，对方告知其境外券商账户证明材料不符合要求，稍后将向其提供一份新的证明材料，并要求将此材料重新提交开户流程进行审核。
果不其然WhatsApp网页版，该炒股客不到半小时就收到了一封陌生的新邮件，附件为英文版的某美股券商（注：记者调查发现其是由华人创建的美股经纪业务券商）账户证明材料，账户姓名及地址均为他本人的真实身份信息，但账户资产期限为2022年7月1日至2022年7月31日，证券账户的资金、证券及投资组合权益分配等数据全部是杜撰的。他将此材料提交老虎证券开户流程审核，短短几分钟后就收到了老虎证券综合账户开户成功的邮件通知并提醒入金操作。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通过搜索引擎查找老虎证券，得到的官网（www.laohu8.com）与上述开户链接网址并不相同，也没有任何证券开户的账户注册入口，且内地官网页面文字提醒：“老虎国际将于2023年5月18日起调整内地用户更新客户端的方式，在内地应用市场下架旗下App‘老虎国际’，存量中国内地用户如需更新或重新下载老虎国际App，请参考‘老虎国际存量用户更新指引’”。
记者拨打老虎证券“400***7555”客户服务电话咨询发现，语音提示设置了开户咨询、加急开户、交易费用咨询、出入金及转仓咨询和机构业务等。而记者调查发现，上述炒股客提供的老虎证券客户服务电话号码被百度安全号码认证平台认证归属于“北京优虎商务服务有限公司”——这正是老虎证券创始人巫天华旗下北京向上融科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
随后，记者通过老虎证券证券开户链接（www.tigersecurities.com）注册账号，以虚假美股账户资料顺利提交了开户申请并收到受理通知邮件，最终在老虎证券开户成功。
除此之外，在内地App应用市场2023年5月起全部下架老虎证券有关App的背景下，老虎证券还在“存量用户安装更新App指引”中暗藏“后门”，为新增内地客户提供App下载安装使用路径。
其中，苹果系统用户只需要下载并安装TestFlight包，并以App测试的名义获得下载安装服务；安卓（Android）系统用户则只需要点击相关链接即可下载App安装文件包；华为、小米和OV等手机用户也被提示需要先关闭系统中类似“强制官方应用市场安装检测”选项即可下载安装App。
记者按照上述指引，在苹果手机下载并安装TestFlight包后，顺利下载、安装并能够正常使用老虎证券客户端。如果没有开户的话，也能在安装老虎证券客户端后选择“开户”模块申请开户。
内地从事券商业务或涉嫌非法证券
实际上，不只是涉嫌违规开展跨境揽客业务，老虎证券目前还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和杭州等多地开展大规模的券商业务人员招聘，仅仅BOSS直聘就显示目前有多达216个岗位正在进行招聘。
上述招聘信息显示，此次招聘的登记主体是“北京向上一心科技有限公司”，注册地址为北京市朝阳区太阳宫中路16号院1号楼15层1501，其法人代表、董事兼经理正是老虎证券首席技术官柳锴，招聘信息中的“公司简介”及“产品信息”均指向了老虎证券。
根据上述招聘信息，老虎证券总部位于新加坡，研发中心位于中国，在多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办公室，在全球拥有超1000名员工。目前，公司已取得新加坡、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中国香港等地的券商牌照或许可，并为当地居民提供证券、衍生品交易等服务。2019年3月20日，公司正式在美国纳斯达克交易所挂牌上市WhatsApp中文版，股票代码为TIGR。
值得注意的是，在北京、上海和杭州等地多个销售岗位的招聘要求中，均明确提出“通过人脉拓展、商务合作、客户沙龙等方式，有效拓展海外高净值客户及机构客户；通过部门协作合力将内外部潜在客户转化为公司客户”；在深圳的销售岗位招聘要求中也明确提出“通过电话、WhatsApp、微信等工具与新注册客户沟通，了解客户实际情况与需求，并转化潜在客户”。
在投行岗位中，明确要求“主导美股上市项目全流程执行，有独立完成美股上市执行工作的能力，可常驻北京或上海”。
此外，在技术、人力、财务和行政等后台岗位中，均明确在北京、深圳等内地负责环球证券期货基金等品类交易日常运作和结算及相关数据报送业务、全流程业务部门的团队搭建，以及负责交易系统的研发、测试和运维等相关技术支持工作。
老虎证券客服人员向记者确认，公司的客服和技术部门在北京办公。
对此，多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均向记者表示，如果在内地设置券商前、中、后台岗位，这些岗位的存在和运营是为了支持其未经批准的跨境证券业务，那么从法律角度来看，这些行为整体上可能构成非法经营证券业务。
互联网券商跨境揽客曾遭集中整治
公开信息显示，成立于2014年的老虎证券定位于华人互联网券商，主要面向个人投资者、机构提供美股、港股等全球主要市场的证券经纪和增值服务WhatsApp登录，并于2017年11月逐步延伸至港股、美股IPO承销等投行业务，最终于2019年3月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据了解，老虎证券初期选择的是代理路线，以美国盈透证券（IB）的全披露代理商进行展业，2018年、2019年开始陆续通过收购的方式获得美国、澳大利亚的相关金融牌照，2020年1月和2月分别进入美国和新加坡市场，2022年先后进入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中国香港市场。
然而，老虎证券等互联网券商的跨境揽客早已被中国证监会定性为“非法经营证券业务”，并于2023年进行了集中整治。
2021年10月，证监会通过媒体发声表明监管态度，即此类境外证券经营机构的跨境证券业务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证券法》《证券公司监督管理条例》等法律法规规定，将依法对此类活动予以规范。
2021年11月，证监会对老虎证券高管进行了监管约谈，明确了证监会的监管态度，要求其依法规范面向内地投资者的跨境证券业务。
随后，证监会2022年12月底还对外宣布推进富途控股、老虎证券非法跨境展业整治工作，进一步对老虎证券等互联网券商未经证监会核准，面向内地投资者开展跨境证券业务的行为正式定性为“非法经营证券业务”。
在上述整治工作中，证监会要求老虎证券对上述违法违规行为进行整改，按照“有效遏制增量，有序化解存量”的思路，依法取缔增量非法业务活动。禁止发展内地新客户、开立新账户。同时证监会还要求妥善处理存量业务，仅允许存量内地投资者继续通过原境外机构开展交易，但禁止境外机构接受违反我国外汇管理规定的增量资金转入此类投资者账户。
据了解，2022年12月31日以来，老虎证券等互联网券商已陆续停止为内地投资者提供开户服务，相关App均已从内地应用商店中下架，仅仅保留部分客服人员响应内地存量客户的需求。
然而，在严格禁止内地揽客的背景下，老虎证券公布的2024年第四季度、2025年第一季度的营收同比增幅分别高达77.3%和55.3%；2024年全年营收、2025年第一季度的单季度利润和客户总资产等多项指标均创历史新高。
其中，老虎证券2025年第一季度港股开户人数环比增长27%，港股交易金额环比增长78%。投行业务方面，老虎证券2025年第一季度承销4宗港股IPO；2024年前三季度老虎证券共参与港股承销23家，占前三季度港股上市总数的1/2，位列2024年前三季度港股IPO承销家数排行榜第四；2018年至2023年期间老虎证券承销的所有港股企业中，市值10亿港元以上公司占比过半。
对此，一位不愿具名的内地券商人士向记者表示，目前买卖港股的主要途径是向A股券商申请开通“港股通”交易权限，但这需要A股证券账户在开通权限前20个交易日日均资产不低于50万元等硬性门槛，而且目前“港股通”还无法直接参与港股的新股申购，也无法参与交易尚未进入“港股通标的”的热门“次新股”。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老虎证券等互联网券商恰好满足了部分内地投资者的特定需求。
业内人士表示，老虎证券杜撰虚假境外账户证明材料在内地揽客等行为，或将迎来更进一步的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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